上周,以色列征召了数万名预备役军人,而曾在 18 个月内服役四次的步兵埃兰·塔米尔决定不再应征入伍。
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宣布该国计划在加沙地带展开“密集”的地面攻势,但塔米尔在一封公开信中称政府的言论具有误导性。
他在信中写道:“他们会说这是为了解救被扣押人员,这是关乎生存或复兴的战争,这次哈马斯将真正被击败——这是欺骗。”“拒绝一场其宣称的目标完全是谎言的战争是合理的。拒绝一场让我们国家陷入道德低谷的战争是合理的。”
这封信发表在新闻网站上,他在信中对其他可能的反对者说:“他们会说你在增强哈马斯的力量,鼓励下一次大屠杀。”他写道,虽然在战争初期这种说法可能是真的,但如今这种说法是“疯狂的”。
塔米尔最初对自己的使命满怀热情。2023 年 10 月,哈马斯领导的武装力量袭击以色列社区时,他正在美国进行一次长时间的旅行。听到消息后,他立刻乘飞机回国,并在不到 24 小时内向基地报到。
这场战争显得迫在眉睫——以色列刚刚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袭击,哈马斯在加沙扣押了 250 多名人质。大约 30 万其他以色列人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召唤,前来服预备役——这是自 1973 年赎罪日战争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征召。当塔米尔的母亲恳求他不要去时,他回答说:“如果我不去,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而现在,他写道:“我告诉自己,如果我继续在这场战争中服役,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今年 3 月,一位名叫迈克尔·马杰尔的前情报官员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他“参军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民”,但发现当前的战争“完全违背了以色列人民的利益”。
上个月,近千名现役和退役飞行员及空军人员签署了一份请愿书,呼吁释放剩余的人质,“哪怕是以结束战争为代价”。——请愿者们并未直接呼吁同僚拒绝应征,但空军表示,这份请愿书的签署者不能再服预备役。——来自精英部队8200情报单位的数百名现役和退役情报人员以及军队预备役中的医生也签署了类似的信件。
尽管这些抗议者公开表明自己的道德反对立场,但还有数千名预备役军人采取了所谓的“静默拒绝”行动——干脆不去服役。
以色列的预备役部队约占其军队的 70%。通常在三年内服役最多 54 天。以往的出勤率一直很高;对男女都强制要求的兵役已深深融入以色列人的基因。如今,士兵们辩称,他们不去参战对国家更有利——或者至少对他们的家庭更有利。
以色列国防军拒绝就弃权人数的比例发表评论。在最近的一次简报会上,一名陆军发言人表示,以色列国防军“有足够的兵力来执行其任务”。
但据《今日以色列报》报道,以色列国防军参谋长在一次闭门会议上警告部长们,他面临严重的兵员短缺,无法实现政府在加沙的目标。一名陆军中校称:“整个连队都被解散了。”一名征兵人员告诉以色列第 12 频道,她处于“绝望状态”。
但随着冲突持续,战场范围扩大,以色列向黎巴嫩、约旦河西岸和叙利亚部署了士兵,预备役军人被征召了第五次、第六次。与尼尔交谈时,他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再次紧急报到。
他告诉我,他和以前的战友已经累计服役超过 200 天。婚姻破裂;人们丢了工作。(根据以色列就业服务局最近的一项调查,41% 的预备役军人表示,他们在部署后被解雇或被迫离职。)在尼尔上次参战时,他所在的部队约有 60% 的人员到岗。而这次,“我们说的不到 50% 了,”他说,“情况真的很糟糕。大家都精疲力竭了。”
尼尔自称是右翼人士,对于他在加沙目睹的战斗,他几乎没有什么顾虑。他说,他的部队在以色列 2021 年与哈马斯的上一次重大冲突中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随着最近这场战争的爆发,他被派往加沙有助于向哈马斯施压,以释放人质。然而,仍有 58 名人质被扣押;据信其中多达 23 人还活着。尼尔现在相信许多被扣押者家属一直以来的警告:军事压力正在危及他们的亲人,只有通过谈判达成协议才能确保人质获释。
“除了战友情谊,我现在没有理由继续服役了,”尼尔说,“我对我的政府感到羞愧——对这个国家变成的样子感到羞愧。”
周二,唐纳德·特朗普开始了为期四天的中东之行。在加沙和以色列,人们对此次访问寄予厚望。正如一位分析人士所说,这是“关键时刻”。然而,这场战争似乎并非特朗普总统的主要关注点,他显然更热衷于达成有利可图的交易。
在特朗普访问之前,美国已成功让哈马斯释放了一名被扣押的美籍以色列人质。尽管以色列人欢欣鼓舞,但他们的庆祝中也夹杂着担忧,担心特朗普会认为此事已了结。
抵达利雅得后,特朗普宣布已达成一项协议,沙特将向美国投资 6000 亿美元,并达成一项价值 1400 亿美元的军售协议。该协议并未要求沙特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这对内塔尼亚胡来说是一个重大打击。
另一个打击是,特朗普最近宣布美国将不再帮助以色列对来自也门胡塞武装的空袭进行报复,自战争开始以来,这些空袭一直针对以色列城市。
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达成的停火协议于 3 月破裂。根据该协议,以色列应从加沙地带撤军,哈马斯应释放剩余的被扣押人员。但以色列拒绝从一条战略走廊撤离,并要求哈马斯解除武装;哈马斯拒绝释放所有被扣押人员,也不愿放弃武器。
自那以来,以色列一直阻止任何人道主义援助进入加沙地带,国防部长称这是对哈马斯施加的“压力杠杆”之一。
据联合国支持的一个专家小组称,整个加沙地带都面临严重的饥荒风险,近 50 万人面临饥饿。世界中央厨房这一为加沙大部分人口提供主要营养来源的非政府组织,最近宣布其物资已耗尽。
第二阶段将把加沙地带的 200 万居民全部驱逐到南部狭长地带。在第三阶段,以色列将控制加沙地带的大片区域。
政府发言人向《》表示,其意图并非永久占领领土。然而,上周在一次电视会议上,以色列财政部长贝扎莱尔·斯莫特里奇宣称:“我们将征服加沙地带。”大约在同一时间,内塔尼亚胡在一段视频讲话中称:“以色列军队不会只是介入然后撤出。”
正如自由派报纸《国土报》的亚尼夫·库博维奇所报道的那样,指挥官们惊讶地发现,首要目标包括夺取加沙地带的“作战控制权”以及“集中和动员人口”。
释放人质排在优先事项的第六位,也是最后一位。这份文件表明了内塔尼亚胡极右翼联盟与更广泛的以色列公众之间的脱节——三分之二的以色列民众认为人质是国家的首要任务。
自从停火协议破裂以来,以色列发动了一系列猛烈的空袭,造成数百名加沙人死亡,其中很多是儿童,但以色列军方迄今尚未派遣其增援的地面部队。有关此次提议的攻势究竟是谈判策略还是实际作战计划的疑问四起。
主流报纸《晚报》上周写道:“如果特朗普访问结束前仍未达成协议,以色列国防军在加沙地带的扩大行动将开始。”
接下来的一年里,亚伊尔有一半时间都在部队,守卫北部边境。远离家人,他逐渐对这场战争失去了信心。“我看到战争目标变得模糊不清,实际发生的情况与关于解救被扣押人员和击败哈马斯的口号之间存在差距,”他说。
回到家中,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他的妻子告诉他,他的家庭无法再承受他长期不在家。在工作中,由于部署的不确定性,他无法承担新的项目。几个月前,他终于给指挥官发了一条短信:“我请求停止。我的家庭承受不住了。”他告诉我,他仍然为这个选择感到痛苦。“我内疚得夜不能寐,”他说,“我感觉自己抛弃了队友。”
73 岁的前战斗导航员乌里·阿拉德告诉我,他从很多像亚伊尔这样的年轻人那里听到过咨询,询问是否应该去服兵役。“这些人,一生中每次被征召服役,他们都会逃避。”他说。
所以他不会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相反,他会告诉他们,如果自己处在他们的位置,会怎么做:拒绝。
在以色列的赎罪日战争期间,阿拉德被埃及俘虏,关押了六周。“支撑我活下去的主要动力是知道——不是相信,而是知道——国家会竭尽全力把我救回来。”他说。
他认为以色列决定违背与哈马斯达成的协议并扩大军事行动是对人质的抛弃,这将意味着“失去国家的灵魂”。阿拉德帮助起草了飞行员的反对信,他说以色列杀害的无辜巴勒斯坦人的数量已经到了无法解释也无法忽视的地步。“这场战争侵蚀了以色列的道德,损害了其在世界上的地位,并使以色列社会分裂。”他说。
即便仍在服役的以色列人也表示,预备役人员所承受的负担已难以承受。但他们认为,现在结束战争意味着承认以色列未能击败哈马斯,而哈马斯的残余力量仍实际控制着距离以色列边境围栏不到两英里的地区。
对以色列人来说,10 月袭击的规模和残酷性在战争初期使其成为一场不得不打的战争。如今,只有 35%的人认为继续战斗符合国家利益,但内塔尼亚胡的极右翼联盟伙伴威胁称,如果他结束战争,他们将推翻政府。他们希望在加沙继续存在,最好是通过建立犹太人定居点和军事占领的形式。
冲突持续了 18 个月,加沙满目疮痍。以色列遭到孤立和排斥,这场战争让 53%的民众认为是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出于个人私利而发动的。
批评人士称,他将国家拖入无休止的战斗,意在转移公众对日益负面新闻的关注:他即将接受刑事审判,面临腐败指控(他予以否认);有指控称他的两名顾问接受卡塔尔官员的贿赂,为其开展影响力活动;以及一项极不受欢迎的法案,旨在确保极端正统派犹太人免服兵役。
尽管内塔尼亚胡曾誓言不会给应征入伍者“留有拒绝的余地”,但他多年来一直为哈雷迪(极端正统派)享有广泛的兵役豁免权进行辩护。哈雷迪派政党一直是内塔尼亚胡政府中的关键盟友。上周,他们威胁称,除非通过一项法律免除犹太教经学院学生的兵役,否则将议会的所有投票。
尽管内塔尼亚胡政府在任期间发生了以色列历史上最严重的安全漏洞事件,但其执政时间之长令人惊讶。然而,要求所有公民平等服兵役的呼声却有可能动摇其政权。由于兵员短缺,自 7 月以来,以色列军队已向约 19000 名极端正统派男子发出入伍通知,但其中应征入伍者不足 300 人。
一位来自特拉维夫的前伞兵的妻子告诉我:“我感觉只有我们在牺牲,而整个阶层的人都在说‘宁愿死也不服兵役’。”她还说,她想“哭着求”丈夫不要去服役,但她知道丈夫不会听。他本周已出征。“他去只是因为朋友,”她说,“并非出于对战争的任何承诺或信念。”
40 岁的格利克是来自约旦河西岸卡内伊·沙莫隆定居点的五个孩子的父亲。他说自己为能服役感到自豪。“预备役军人是最爱国的人,他们知道,如果因为政治分歧拒绝服役,就是在毁掉国家和犹太复国主义事业。”但他也感觉到“普遍的疲惫”。
他补充说,与他一起服役的男人们决心继续服役,但“就像在说,‘你们一直叫我们来,还要多久?’”
格利克是名为“为国旗而战”的现役预备役军官组织的创始人之一,该组织有政治抱负,并在反对极端正统派的豁免权。他说扩大现役军人队伍是国家安全利益所在,并称极端正统派拒绝服役是“道德和犹太的耻辱”。
为了防止预备役人员拒绝服役,以色列陆军采取了一项名为“一周一周”的政策。该政策允许部分士兵一周服役,一周回家,且两周的薪酬都照发。据新闻网站Ynet报道,这种代价高昂的策略过去只适用于诸如厨师、司机或基地警卫等极不受欢迎的工作,如今已变得司空见惯。
在陆军困境的又一迹象中,征兵人员已开始在网上为未招满的职位做广告。一个名为“招募预备役人员”的热门脸书群组最近发布了一则通知——“正在寻找人生意义?”
通知开头写道,“加入我们吧!加沙地带装甲部队急需战士。”在所需技能一栏,该通知列出了作战经验、城市作战知识以及“中毒”服役——即表现出极高的积极性。该工作将在紧急征召后开始。